写点什么吧,把世界都清空了,又呆坐在这里,总还是该写点什么吧。

我希望可以用嘴巴来写作,高速的倾泻通道,只要嘴巴跟得上脑子,就能让思绪变作文本喷薄而出。不再借助纸笔、手指与键盘这样的手工,而直接让思维和嘴巴来编织文本。

反复敲击、删除,若是用纸笔,恐怕已喂饱了纸篓。思绪流转,摩擦出噪音,被琐碎的细节牵绊,却抓不到一段可供摹写的律动,一个小时过去,我仍然呆坐着。

一定是“坐”和“写”,禁锢了我的思考。站起来,决定为自己调一杯咖啡。

我试图让原本简单的路线复杂起来,停顿、绕圈、往复,期待能在局促的空间里邂逅灵感,猫正在书堆里呼噜,洗衣机在原地舞蹈,楼下的锤子试探着墙壁。咖啡滴进杯子,香气随着空调吹出的风,步满整间屋子。我故意不去看杯子是否已经接满,仍旧走着,动用感官收集更多情绪来丰满我。

“如若不是很重要,就不要写”,又一句紧箍咒袭来。

视线模糊,我到了阿尔法星星门的一家咖啡馆里,数艘星舰正高速经过,舰长们互亮长灯,致以问候,正播出的两档电台节目,一个在讨论形而上学,一个在讨论新型放射材料的应用前景,手边有两本古董书籍,随意翻着,窗外突然有强光照射进来,眼前一黑,瘫坐在地上突发奇想,伸出手拍下了自己的狼狈相。

再找一些灵感来,必须动笔,不能再拖延了。

拿起手机,放起音乐,顺手处理一些社交信息。随机到的音乐能量十足,不顾形象地摇头晃脑起来,表情狰狞,热烈的情绪震荡开,在二十几度的房间,额头钻出了几粒汗珠。猫睡醒了,找出个纸团,自己玩起来。

闹钟响起,又一个十五分钟过去,叹气,拿起咖啡杯,一口喝下。回到“坐”和“写”的监狱,眼神呆滞。

第一句最难写,这次从谁开始?纳纱?老 A?丰教授?纹江?名字依次出现,又被光标吃掉。从哪里开始?死亡?迷路的飞船?被空调冻醒的早晨?还是那片红色的沙滩?这样的陈词滥调,手机里存了上百条。

不满意不满意,每每按下退格键,写出千字文的信心就又减了一分。

到底屈从了谁的标准,要用 AI 的评分来羞辱我的文字。囚禁在座位上,还不是因为有叙述的必要吗?欢喜着,参与到中国人玩了几千年也未曾腻烦的排列组合游戏中。厌弃主流文学,不过单纯地想写出几篇自己爱看的文章啊!

情绪与涌入心脏的咖啡因搅合一起,泵至全身,眼睛陡地明澈起来,我赶忙闭上眼,望向太阳,这时眼睑上会浮现出诡谲的影子,色彩只持续一瞬间,然后就融进灰暗的调子里,视觉带着身体,被无力感充盈,与周遭的细节一同飘落。这是一种熟知的幸福感。

“你还没写完吗?” 去超市的妻子开了门,在玄关喊,“先过来帮我拿东西!”

“刚刚写完!”,我睁开眼,恍惚间觉得应记下妻子的话,或许这是一句不错的开头。

监狱的门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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